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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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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為了這個,還被郝庭寒罵了幾句,連手肘上的傷都沒敢處理,最後卻陰錯陽差地讓彭仲謀給上了藥。

想到這段時間經歷的種種,華彩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。

她有勇氣沖進急行的車流中救人,卻不敢面對郝庭寒一丁點的不滿,但即使是這樣的小心翼翼,最後還是失去了這個男人。

“姐姐,你怎麽了?你不要哭啊……”可可有些驚慌地看著她,伸出小手笨拙地擦著她的臉,華彩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流淚了,卻硬撐著不肯承認:“沒,姐姐沒哭。”

她強忍著哭音,淚水卻是憋不住地下落。

可可抿著小嘴看了她一會兒,忽然轉身跑了出去,沒兩分鐘功夫,又噠噠噠地奔了回來,手裏抱著四個雞蛋。

“可可給你表演節目啊,姐姐看了就不哭了。”邵可清澈的眼睛裏滿是純真,稚氣地說道。

只見她煞有介事地站直,吸了吸氣,然後跳著將四個雞蛋丟向半空,又急急地去接,結果可想而知——雞蛋劈裏啪啦地全都落到地上碎了。其中一個還掉到了她的腦袋上,雞蛋黃撒得辮子上都是。

華彩的嘴微微張大了。

邵可呆呆地看著華彩,擡手摸了把頭發,低頭一看,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液體,小嘴一癟,就想哭,用手揉揉眼睛,雞蛋黃又蹭到臉上了。

華彩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,一邊笑一邊落淚。在這座冰冷的城市,在這令人絕望的一天,竟是這樣一個小女孩,給她幾乎涼透了的心,帶來了一絲溫暖。她伸手抱緊邵可,喃喃道,“傻孩子,小笨蛋……”

邵可乖順地伏在華彩懷裏,早忘了自己剛才還沒出息地要哭鼻子了,小手啪啪地拍著華彩的後背,嘴裏小大人一般地說著:“乖,不哭喔。”

白一山瞧著這鵪鶉一樣擁在一起的兩人,搖搖頭,走了出去,再回來時一手拿著清潔工具,一手端著個托盤。

“給。”他將托盤上的一杯奶放到可可旁邊,另一杯遞給了華彩。

華彩這才意識到屋裏還有第三個人,忙放開邵可,接過杯子,掩飾般地擦擦眼角,待了一下,才小聲道,“那個……不好意思。還有……謝謝你。”

白一山原本正收拾著地下的狼藉,聽到這話擡頭看了她一眼,“沒事。”然後便繼續去了。

屋裏很安靜,華彩抿唇看著男人微微晃動的寬闊脊背——他正在認真擦拭著地面,一絲不茍。邵可一口氣喝完牛奶後,調皮地跑過去抱住他的腿,不讓他動。白一山回過頭,對女兒笑笑,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,那樣寵溺。一股溫馨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。

她從來沒有見過白一山這樣的一面。那個冷淡的,象征著權力與威嚴的男人,竟然也會做家務,也是一個慈父。難以想象。

也就在她捧著杯子,望著他發呆的時候,白一山忽然轉過臉看向她,華彩嚇了一跳,趕緊低下頭假裝喝牛奶,不料被嗆得咳嗽幾聲,捂著嘴狼狽至極。

眼前驀地出現一張潔白的面巾紙,華彩頓了頓,順著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往上看,便見白一山漆黑的眼珠裏正倒映著她的影像。

“擦擦吧。”他說道,“多大的人了,怎麽還沒可可穩當。”

他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,眉宇間卻殘留著剛才跟女兒玩鬧的柔和,華彩看得手一顫,接紙時不小心碰到了白一山的手,她趕緊收回來,頭低垂,臉發燙。

幸好白一山沒有註意到她的不對。這位慈父以時間很晚為由,將可可趕回房睡覺,可可似乎真的很喜歡她,扒著門框一再對白一山說:“爸爸,你不要再讓華彩姐姐哭了喔。”

白一山回過頭,仿佛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,對女兒說:“好。”邵可這才乖乖跟著他走了。

華彩下了床,不知道該不該鎖門,看看表,現在都晚上九點了,但白一山最後那個眼神,似乎還有話要說?

幸好白一山沒讓她等太久,幾分鐘後,他便端著一杯咖啡回來了。走到門口時,他輕伸指關節敲敲門,華彩不待他開口就趕緊說:“請進。”

白一山禮貌性地微微頷首,在沙發上坐下。

沒了邵可在場,這個男人好像又重新回到冷漠的殼子裏,華彩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,只好選了個離他比較遠的地方坐了。

“以後有什麽打算?”他抿了口咖啡問。
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如果你願意,我可以引薦你正式簽約ATS,再借你一套房子,讓你安頓下來。”

工作、住房,多少人頭疼了一輩子的問題,在這個男人面前似乎根本不算事。華彩卻受之有愧,連連擺手說:“不用不用,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。”

白一山將杯子放到一邊,“你救了可可,這些是你應得的。”

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茫然,他看了一會兒,站起身:“這樣吧,今晚你先住在這兒,想想自己需要什麽,明天給我答案。”

“邵先生!”華彩看著他離開的背影,不知怎的,突然脫口而出:“我當時救可可,並沒有想過要什麽報答。”

白一山搭在門把上的手一頓,回過身,認真地說:“我明白,所以我很感激。”

看她無話,他又旋身要走,華彩兩手攥緊,鼓起勇氣阻攔道:“等等!其實你從開始就想幫我的,是嗎?那林曼兒的事為什麽不聽我解釋?”

說這話時,她放在被子下的手都在隱隱發抖。這個問題在她心裏也壓了半天了,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問,但難得白一山這麽“和藹”,她就豁出去了。

這次,白一山沒有回頭,他定定地站在那兒,沈默著。華彩看著他的影子,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,只有鐘表滴答滴答走過的聲音,她的後背很快滲出一層汗,幾乎後悔問了。就在她承受不住,都想說:“你走吧,別理我了”的時候,她終於等到了白一山的回答。

“彭仲謀和林曼兒的是非,不是你能摻和的。”他停了停,“在這個圈子,對不起三個字並不值錢。”然後,拉開門,消失了身影。

華彩怔忪片刻,才消化完白一山的話。

他要她道歉,是不想她因為沈林之爭,受到更大的牽累;

他不準她辭出劇組,是早知郝庭寒的背叛,想給她留條後路。

所以,這個男人其實是為她好的,對嗎?

華彩伸手握住桌上的牛奶杯,杯壁上,餘溫尚存。

第二天,華彩與白一山父女一起用的早餐,是那次華彩在超級市場外見過的家政阿姨給做的。她給邵可整理好書包後,又特意放進一副棕色的小眼鏡,囑咐可可中午記得戴。

華彩覺得好玩,故意開玩笑:“哇,可可還戴墨鏡呢?好帥氣。”

可可卻孩子氣地撇撇嘴,“我才不喜歡戴這個呢,都是醫生阿姨說的啦。”

華彩一楞,這才知道原來可可的眼睛先天缺陷,強光下看不清東西,怪不得當初會誤入馬路,差點被車撞到了。

忽然,她又想到同樣酷愛墨鏡的白一山。難道他也是眼睛有問題,所以才鏡不離面?

華彩小心地朝白一山瞟過去,正好碰上那個男人淡淡的眼神,她嚇得胸口裏一跳,忙正襟危坐。

“吃好了嗎?”他問道。

華彩趕緊點點頭,“嗯……吃好了。”

“那就走吧。”白一山折過餐巾擦了下嘴角,站起身,極簡單的動作竟讓他做出一分優雅的味道。然後由司機為他拉開大門,緩步而出。

而邵可也不遑多讓,換上白色的兔毛小靴子,身後跟著拎書包的保姆,小臉自然地微微上揚,跟著走了出去,如一個天生的公主。

華彩抱著包,猶豫地往前邁了一步,卻又停住了,這樣的一個“團隊”,是她能進入的嗎?

白一山就是在這時回過了頭來,隔著可可,隔著助理和司機,隔著保姆,直直地望向她,“還不走?”尾音微微上挑。

這會兒他已經戴上了那標志性的墨鏡,讓華彩看不到他的眼,但不知怎的,華彩卻覺得自己望見了他的視線,並且確定,他的眼神一定跟昨晚一樣,溫和而包容。

華彩的心驀地一動。彼時,墻角的玉蘭花開得正盛。

等到了拍攝基地的時候,迎面便碰到了副導演,陳導看她跟白一山一起來的,神色明顯有些怪異,想八卦又假裝沒看到的樣子。華彩被他偷偷瞄得別扭,正好也不想跟白一山一起走進去,忙借故開溜了。

可當她走進園子,便後悔了——郝庭寒正坐在木椅上打電話,臉上全是笑,若仔細看,還略略帶了些討好。

她站住,一時不知該前進還是後退。

也就在這眨眼的功夫,郝庭寒也註意到了她,臉上的笑馬上僵住了,變得有些尷尬,隨即竟像是惱怒地瞪了眼她。

他快速朝那邊低聲說了句什麽,然後便掛斷電話,大步朝她走來。

“華彩!你為什麽又來了?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,咱倆完了!請你別再煩我了行不行?!”

“我沒有……”

“沒有什麽?”郝庭寒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,隨即好像忽然明白過來似的,“啊,我知道了。”他瞇眼看著她,有些厭煩的樣子:“沒有回家的路費是嗎?”

他從兜裏掏出皮甲,拿出幾張最大的紙鈔,遲疑了一下,又將所有零錢都倒了出來,然後一股腦塞到華彩手裏:“給,拿著拿著,千萬別來了啊。”

郝庭寒的動作強硬而粗魯,嶄新的紙幣、鋒利的棱角,將華彩的拇指劃了一個小口子。她低頭看著那滴小血珠慢慢滲出來,心底,荒涼一片。

郝庭寒見她不動,卻是急了,跺著腳道,“你倒是說話啊?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跟我解除婚約?別這麽貪得無厭行不行?”

錢……

貪得無厭……

華彩擡起頭,目不轉睛地看著郝庭寒——這個幾乎耗盡了她青春全部愛戀的男孩。原來,他也是這麽想的,覺得她千裏迢迢追過來,進入這個完全陌生的劇組環境,不過是貪圖他的錢。

一股淚意沖上眼眶,又被華彩強行逼退了。

“你拿回去,我不會要的。”她將那些錢一把塞給他,悶頭就往裏走,卻被郝庭寒火大地拉住,“你不許進去!”

他的兩只手如鐵鉗一般,將華彩的肩膀勒得生疼,華彩緊抿著唇不說話,胸膛劇烈地起伏著,也跟他別上了勁兒,就是要進去。

就在兩人拉扯的時候,VIVIN從拐角處走了過來,一見他們拉拉扯扯的樣子,狹長的丹鳳眼狠狠一挑,冷笑著對郝庭寒道,“我說怎麽忽然掛電話了,原來是忙著舊情覆燃呢?”說著就要離開。

郝庭寒嚇得趕緊過去拉住她,表白心跡道,“VV你千萬別誤會,我哪裏敢啊?是她死賴在這裏不走,我正轟人呢。”

“是嗎?”VIVIN懷疑地挑挑眉,慢慢地將目光轉向華彩,瞇著眼道,“不肯走還不好說?保安!給我過來!”她揚高聲音對外面道。

幾個健壯的男人走進來,華彩後退一步,又竭力挺直胸膛,“你們不要亂來,我跟公司有合約的。”

“合約?呵呵,我姐姐就是公司的股東,現在我代表公司跟你解除合同。”

保鏢們一擁而上,華彩雖然懂功夫,可架不住他們人多,一個不小心,竟被這群人猛地舉了起來!

他們高調吆喝一聲,示威□□一樣,扛著她浩浩蕩蕩地往外走。路上偶爾有來得早的演員或工作人員,都驚訝地看著她。那些眼光好像有實質一般,化成根根鋼針,讓華彩無所遁形。

她只覺得羞辱,鼻頭發酸,在那種羞辱下,連身體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,她拼命掙紮,奈何兩手兩腳都被人緊緊鉗制住,最後只有喉頭酸澀地大喊:“你們憑什麽這麽做,松手……”

鞋子踢掉了,而那些人,根本不理會她。

她又說:“你們放我下來!我自己會走!”

而他們,依然不理。

華彩覺得眼睛裏浸入一股濕潤的液體,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郝庭寒:“郝庭寒哥……”

郝庭寒張張嘴,神色略有些不忍,卻終是別過了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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